妥协与坚守

 ◇ 黄 尹

几年前，我跟家人一起去过一次大山包。那天，天空碧空如洗，仿佛轻轻伸手，便能触摸到天的边际。悬崖峭壁、峰峦叠嶂，一汪碧蓝镶嵌其间，美得如同一幅隽永宁静的画卷。质朴的领路人，曲折蜿蜒的栈道，群山、沟壑，马匹、羊群……远离喧嚣的俗世，仿佛一切都变得简单、纯净。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，我以为，世间美好不过如此。

下午，我们准备回家。在山脚下发现一群人在吵吵嚷嚷，间或听见传出“脏”“倒霉”之类的字眼。我们向他人打听得知，是两兄妹在卖烧洋芋——用高原独有的干牛粪烤的洋芋。外地游客买了两个，边吃边与他们聊天，突然听到烤洋芋的原料竟然是他们认为极其肮脏的牛粪，顿时丢掉手中的洋芋劈头盖脸对着两个孩子谩骂起来。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本地人，亦开始与外地游客对骂。

我不顾家人的劝阻，挤进人群，看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缩在几个大人身后。他们都穿着很破旧的衣服，又害怕又无助，带着高原红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。一位戴着头巾的大婶大声呵斥：“你们吃不来这么好吃的东西就不要吃，为难两个没爹没妈的孩子算怎么回事？”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几人顿时缄默了。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婆婆颤巍巍地告诉众人，两兄妹的家就在山脚下的村子里，原本也是幸福的四口之家，他们的父母前两年因意外去世了，两个小孩自此相依为命。倔强的哥哥谢绝了亲友们的帮助，做家务、种地、养猪养牛，照顾妹妹，并且成绩优异，利用周末和假期来景点卖点烧洋芋赚钱养家。妹妹觉得哥哥辛苦，每天都来帮忙。

只要是本地人都知道，昭通盛产洋芋，在节衣缩食的年代曾是父辈们的主食。在我们所熟知的煎炸烹炒外，烧洋芋是绝大部分昭通人的挚爱，而干牛粪烧洋芋，无疑又将美味提升到另一个新的高度。那一刻，当心目中的美食与生计联系在一起，我蓦地心酸起来。后来，骂孩子的外地游客向孩子们诚挚地道了歉，小女孩怯怯地、礼貌地回应“没关系”。围观的人们都掏出钱购买剩下的烧洋芋，哥哥很认真地一个一个算钱收钱。当遇到说“不用找零了”的顾客，哥哥的脸就会泛红，倔强说道：“不找零了我就不卖给你！”没过一会儿，烤熟的一大堆洋芋就被抢购一空。我也“抢到”一个，给了我年幼懵懂的女儿，并给她讲述了刚发生的事情和这对特殊的兄妹。

命运总会带来太多猝不及防，当意外和不幸强行介入宁静的生活，是妥协堕落还是坚强面对、迎难而上？卖洋芋的两兄妹，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。